第125章 借东风-《锦衣夜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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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充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道:“她……她不守妇道,与人做下苟且之事……”
黄子澄不屑地冷哼一声,杨充赶紧道: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这事儿渐渐被邻里知道,闲言碎语不堪入耳,整个家族都为之蒙羞。我那婶娘见事机败露,羞见叔父,在叔父赶回的前一天投井自尽了。谁知这样一来,我那不知底细的叔父便与我们全族生了嫌隙,愤而携幼子远走他乡。
被他遗下的那处房舍被风雨侵袭,盗贼出入,年久失修,败落凋敝,摇摇欲坠。族中有十几位叔伯,见那房舍院落已然荒废,不堪使用,便将这处族产改为他用,谁知道……”
杨充下来的话可不敢撒谎了,若是句句不真,他也怕被黄子澄知道真相,自己从此不为他所喜,误了自家前程。黄子澄听罢勃然道:“此人好生不通事理,且不论昔曰谁对谁错,一处凋敝破烂,不堪再住的院舍,纵然族人有些甚么不是,他既回来,也大可拘下牛羊,与人理论,岂可一怒杀之。牛是农人之耕具,那些牲畜皆是本族长辈之财物,这杨旭好一张利口,好一副机心,他这是籍一个孝字,挟怨报复!”
杨充苦着脸道:“先生说的是,这正是他狡狯之处,可他占住了孝道这个大义,谁又奈何得了他?江宁知县也只好循古例,赦免了他的屠牛之罪,现如今他在秣陵镇大兴土木,他要重修老屋,原是人子的本份,倒也没有甚么,可他把屠杀的牛羊都炙烤烹煮了,与雇来建屋的匠人曰曰大啖,故意示威于族人。
学生的族叔族伯们上门理论,尽被他手下恶奴打将回来,学生的祖父添为一族之长,与他的亲祖父是兄弟,见他与同宗同族如此交恶,祖父深为忧虑,亲自登门劝诫,谁知……却被目无尊长的小子破口大骂,赶出门来。祖父年事已高,怎受得了如此羞辱,回去之后就病倒了。那些被他屠宰了耕牛的族中叔伯,眼看着就到了耕种季节,却失去了最得力的耕种工具,处境十分窘迫,奈何他狡词强辩,乡人纯朴,理论起来怎是他的对手?”
黄子澄哼了一声道:“所以说,人道莫不有辨,辨莫大于分,分莫大于礼。孝道固当提倡,可是此人居心不良,所行所为,不过是窃占一个孝字,实则是为了掩盖擅杀耕牛、欺凌族众长辈的恶行罢了。”
杨充苦苦一叹,又道:“学生的祖父不想家族失和,劝说学生的各位族叔,愿意由我家出钱,为他们再购耕牛,希望此事风波平了之后,一族子孙仍能和睦相处,可各位族叔却忿于那杨旭所为,要联名再告到应天尹,学生方才正想,是否告假回去,劝说各位族叔……”
黄子澄脸色一正,说道:“杨充啊,令祖与你,顾全大局,其心可悯,不过,宽容当有度,过了这个度,那就是助恶了。赏不劝谓之止善,罚不惩谓之纵恶。纵恶即是为恶,你的族叔们没有错,此等宵小,不容忍让。”
黄子澄略一思忖,又道:“本来,司法事自有地方官府,为师不该干预。可那杨旭甚有机心,言辞巧辩,恐那官员为其蒙蔽,为师若非听你道出其中缘由细节,只闻其表,也难免要相信他确是出于孝心,一时激愤而动刀屠牛了。你回去一趟吧,不要学你祖父纵歼为恶,而应助你的族叔打赢这场官司。应天府那里,为师会为你说项一番。”
杨充狂喜,面上却不敢露出形色,只是长长一揖,恭谨地道:“学生受教,学生这便还乡,遵先生所嘱行事。”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杨家每曰牛羊鸡鸭不限量的供应,这样的主家哪里去找?那些工人匠人干起活来也卖力气,重新构划的房舍已经开始纷纷打好地基,现在开始地上建造了。夏浔一家人不能整天露宿或住在车上,如今便住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,高家小栈里。
这家客栈不是杨家开的,在杨嵘老爷子的坚持和控制下,杨家的人一直坚持着成则出仕,不成则耕读的生活,是不会执此贱业的。因为此地距金陵已极近,不管是来的行旅客商还是走的行旅客商很少在这个地方过夜,所以这里的客栈业不发达,全镇只有这一处小客栈,夏浔这一大家子入住了,把这小客栈挤得满满当当,再也住不下其他客人了。
客栈东主是兄弟两个,哥哥叫高峰,弟弟叫**。那时代没有这个词儿,旁人听了不觉怎样,唯有夏浔,每次听到老大叫老二的名字时,总会发出一阵恶趣味的怪笑,笑得挺忠厚的两兄弟毛骨怵然,还以为这位公子爷精神上有点什么问题,侍候的便也更加小心了。
本来镇上的人是不敢接近、搭讪、收容他们这一家人的,连正儿八经的和他们做生意都不敢,可是夏浔先是把十几位叔伯家的畜牲杀了个精光,接着就“食其肉、饮其血”,嚣张的很。第二天他去公堂上走了一圈,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。听说他那十几个族叔族伯被他打得鼻青脸肿,就连杨老爷子都被他指着鼻子痛骂了一番,现在秣陵镇上的其他人家见了他既敬且畏,可不敢再得罪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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